次日,挚儿今早给我请安时我还未起,因此打算去南书房接他下堂。
不巧的是,宋凜也在。
母后。
皇上怎么来了?
我停住脚步,勉强扯出点笑意。
朕今日下朝早,便打算来问问挚儿的功课。
母后身子才好,怎么不多歇息?
宋凜今日着了一身暗红色的云纹龙袍,配上他那副更甚女子的容颜,如同鬼魅。
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我的身影,薄唇勾起,他心情倒是好得很。
皇上有心了,哀家见身子大好便出来走走,整日闷在乾安宫只怕要发霉了。
话才说完,一个湛蓝色的团子从南书房里跑出来,扑到我腿上。
皇祖母宋挚奶声道。
走这么快也不怕摔着。
我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。
宋挚这时才注意到我身旁的宋凜,顿时像泄了气似的,毕恭毕敬地向宋凜行礼。
儿臣参见父皇。
看来礼数要重新学了。
宋凜撇了他一眼,语气有些冷漠。
挚儿还小,礼数迟些再学也无妨。
我自是看不惯宋凜这样,怀里的挚儿都有些颤抖。
宋凜没有理我,只是督了宋挚一眼。
父皇所言极是,儿臣知错。
说着,宋挚低下了头。
我想将宋挚抱起来,谁知他却后退了几步,朝宋凜的方向走去。
父皇说了,皇祖母身子不好,不能抱。
我抬起头,正对上宋凜彰显胜利的笑容,将我原本的好心情一把火烧尽。
我实在对宋凜没了耐心,好,那同哀家一起回宫。
哀家今日让人做了芙蓉酥呢。
朕也未用早膳,正好陪母后一起用。
宋凜脸上笑容更甚。
那自然是好的。
我咬牙道。
刚想走,南书房里又出来一个人。
他着了一身玄色鹤袍,身如修竹,修眉俊目。
这人,我是见过的,却又一时想不起来。
臣文祁参见皇上、太后。
文卿请平身。
原来是他,十年前那个在街头骑马的状元郎。
宋挚扯了扯我的裙角,小声地说:祖母,他便是我先生。
哀家先前便听挚儿说起过文大人,不知挚儿最近学得如何?
回太后,大皇子天资聪颖,学得很快。
那便好,若无事,朕和太后先回宫。
我本想再说几句,不料被宋凜打断,只好作罢。
臣恭送皇上、太后、大皇子。
离开时,听见了文祁的声音。
母后见过文卿?
文大人当年高中时,有幸看过一眼。
怪不得母后看他时不像在看生人。
头顶目光灼灼,我忍不住偏过头。
文大人才华横溢,貌比潘安。
听闻当年娶皇姐时,许多世家小姐一夜心碎。
女子自然是想嫁好男儿,无甚稀奇。
许久,我才应道。
接着,便是一路无言。
宋凜本就脾气古怪,话里不是带刺就是试探,和他说话费神,后面我索性不搭理了。
到了乾安宫,宋凜让宋挚做完了功课才能吃芙蓉酥。
看着宋挚可怜巴巴地咽口水的样子,我是又好笑又心疼。
我本想让云琉留下来,避免上次的事再发生。
可宋凜还是让他的心腹刘肆喜把云琉带了下去。
我特地坐得离宋凜远了些,一张圆桌,我们二人面对面坐。
挚儿还是个孩子,你这样未免太苛刻了。
念慈,那你对朕是否也太苛刻了呢?
宋凜一手撑着头,一手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。
见我不动,他叹了口气,又道:上次是朕一时冲动,你放心,等你身子好全前朕都不会碰你。
哀家谢皇上关心。
哀家听说,张婕妤前日染了风寒,皇上早些用完去看看她罢。
我自是不会相信他,立刻下了逐客令。
念慈,当年是你在桃花酿里下的药。
如今你却赶朕走?
宋凜下颌紧绷,双眸眯起。
当年你我各取所需,如今自然是该散则散。
后宫嫔妃个个比我年轻、比我貌美,皇上何必在意我这一个。
念慈。
他无奈地唤我。
皇上,我是你的嫡母。
我纠正他。
只要你想,做皇后亦可。
宋凜,你疯了。
念慈不是早就知道,我早就知道桃花酿有问题。
他忽地起身坐到我身旁,附在我耳旁轻声道:念慈,那些药不要再喝了。
早年长兄知道我和宋凜的事时,曾担忧会养虎为患。
如今不知是我养虎为患,还是作茧自缚。
云琉曾问我,有没有爱过宋凜。
我答她,像我这种人,自入宫那日,心已死。
余下的日子,不过是想靠着算计帮顾家挡些风雨罢了。
与宋凜这段感情,本就是缘于算计,我从来不求什么结果,也没资格求结果。
待我回过神来,发现宋凜早已离去,对面坐着宋挚,吃得正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