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时候我把头发剪短了。
那是一个金色的季节,落叶在空中翩翩起舞,像是在为我的新发型鼓掌。
我似乎从未剪短过自己的头发,即便是在曾经那些最不修边幅的日子里。
长发一首是我的一部分,像是一面旗帜,标志着我过去的岁月和经历。
虽然我也觉得我的那及腰的长发披头散发起来很好看,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,但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感到它越来越沉重,像是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期待。
于是,我决定剪掉它,剪掉那些过去的束缚,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。
剪短了的头发柔顺地贴服在我的耳边,起风的时候会细细飘动,像是秋天的落叶,轻盈而自由。
我的头发软而细,一丝丝,一缕缕地缺少坚硬的固着感。
因为软与细,扎起来的时候就汇成那么小的一束,任何小号发夹都可以将其固定,只轻轻一挽,便是孱弱纤瘦的髻。
戏剧系和舞蹈系女生大多长发飘飘,于是我剪短头发之后竟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。
那真的是我的意料之外……先是苏雨沫说道:“凌月!
我的宝贝凌月啊!
你怎么了啊!
哪个男的辜负你了我给你出头!
你剪头发干嘛啊!”
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关切,仿佛我剪掉的不仅仅是头发,而是她心中的某个部分。
啊?
在华夏女孩子的头发和男生有什么关系?
我心中暗自好笑。
然后关系不错的学长,这个系的,那个系的,看见了,惊讶很久,然后清一色带着惋惜感说道:“凌月,其实你还是长头发好看。”
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失落,仿佛我剪掉的不仅仅是头发,而是他们心中的某个美好形象。
再后来是几个常常在食堂里帮我占座位的学弟都要说:学姐,你失恋了吗?
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关心,让我感到既好笑又无奈。
……我满头黑线,谁说头发和爱情有关的?
站出来!
爱情吗……我的爱情,或许和左手有关。
这句话,从我口中轻轻吐出,仿佛带着一丝无奈,又似有一缕深藏的情感在悄然滋生。
我是个左撇子女生,从两岁学用笔,拿筷子,到今天,19年间,我用的都是左手。
吃饭,写字,主持节目拿话筒,都是左手。
尽管我很努力的改正,但就是失败了。
这个失败,不是一时的挫折,而是岁月累积下的无奈接受。
在我16岁的时候,我的爸爸便说:“凌月,你的左边要么不能坐人,要么就得坐一个心甘情愿一辈子为你弯腰捡筷子的人。
因为如果不这样,吃饭的时候,他的筷子便会掉在地上很多次。”
父亲的话语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我对爱情理解的门。
他告诉我,找男朋友需要找个有耐心,又细心的人来照顾我的这个缺点。
因为在京都,丈夫都是坐在妻子的左手边。
尽管我觉得爱我才是最重要的。
筷子,或是黑色水笔,掉落的时候溅出极其细微的响,在安静严肃的高中课堂上都会引来异样的目光。
那些目光,像是一根根细针,刺痛了我敏感的心。
在我的记忆中,代表尴尬,委屈,惶恐,歉疚……这些情感,如同潮水,时而涌动,时而退却,却始终不曾真正离开。
那些日子里,我总是在角落里默默练习,试图让右手变得灵活,变得像其他人一样。
我羡慕那些可以自如使用右手的人,他们的动作那么自然,那么流畅,而我,总是显得那么笨拙,那么格格不入。
我羡慕他们,同时也讨厌自己的左手,为什么它不能像别人的一样?
因为左手,我在课堂上总是小心翼翼,生怕一个不小心,手中的笔就会掉落,我害怕他们的目光,害怕他们的窃窃私语,害怕自己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所以,我选择了沉默,选择了孤独,选择了用书本将自己包围,只为了逃避那些异样的目光。
我曾经,是从那些最尴尬,委屈,惶恐,歉疚的岁月里一点点跋涉出来,很努力才做到昂起头,在灯光明亮的主持台上,镇定自若的讲话。
那时的我,虽然心中仍有波澜,但面上却是从容不迫。
我学会了用笑容掩盖内心的脆弱,用自信掩饰左手的尴尬。
为此,几乎付出了我整段少年时光作为代价。
我的少年时光,本应是无忧无虑,充满欢笑的,却因为左手的与众不同,变得曲折而沉重。
不能再回忆……像是夜空中一颗即将陨落的流星,带着最后一丝光亮,却注定要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。
假假使真的要回忆,我不知道,我那左手旁的男生,那些生动如斯的画面,随着岁月的流淌,沉淀到了何方?
心里会有浅浅的疼,挟裹着那些再也无法重走的时光,起起伏伏。
岁月如梭,时光荏苒,那些美好的画面,那些温暖的瞬间,似乎都被岁月的长河冲刷得模糊不清。
我试图抓住它们,试图让它们重新变得清晰,但它们却像沙子一样,从我的指缝中溜走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但那些再也无法重走的时光,那些己经失去的美好,它们却又像一把锋利的刀,无情地割裂着我的心灵。
我试图忘记,试图释怀,但那些画面,那些情感,却像幽灵一样,时刻萦绕在我的心头,让我无法摆脱。
想起了蒋捷的《一剪梅-舟过吴江》,那诗中的意境,似乎与我的心情不谋而合。
一片春愁待酒浇,江上舟摇,楼上帘招。
秋娘渡与泰娘桥,风又飘飘,雨又萧萧。
何日归家洗客袍?
银字笙调,心字香烧。
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
这句“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”,用樱桃和芭蕉的颜色变化,将虚拟的时光形象地表现而出,写尽了对时光流逝韶华不再的无奈。
或许,岁月是最无情的手,任时光催红了樱桃,染绿了芭蕉,更是把韵华人生抛在后头,然后,轻抚过去,覆上细细流年的尘埃。
多么巧,16岁,我的绰号边是叫作“樱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