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岁的小雾与班里的同学比起来稍显忙碌,但至少她是快乐的。
她是班里的团支书,承担替老师传递各种大小事务,且她需要好好学习保持成绩优异,以确保学期末能拿到奖学金。
每个星期三、五、六的晚上,她还要去给一个三年级的九岁小男孩当家教,重点负责英语。
小雾上小学的时候,三年级是没有英语可言的,上了五年级才开始念简单的ABC和音标,短语和语法更是初中的事。
虽然她很不理解自己的工作,但她仍旧尽职地听从男孩父亲的嘱咐,每周教会他五个新单词。
家教地点在一环外的别墅区,需要坐半个小时地铁转六站公车。
下课后,小雾会去全家买饭团,星期三是芥末章鱼三角饭团,星期五是金枪鱼三角饭团,星期六奢侈一些,花六块钱买熏鸭色拉大口饭团,在转车等待的间隙大口朵颐。
城市的天空像蒙上一层薄纱,灰扑扑的,沙尘伴随汽车尾气迎面袭来,小雾背过脸,将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,艰难地咀嚼。
小雾的学生叫贝贝,是个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男孩,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。
对她来说,一踏进那座宽敞漂亮的房子,便是灾难的开始。
他永远不会安静地坐在书桌对面,要么在书房内乱窜,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抽出,随手撕下一张叠飞机,要么抱着ipad看动画片玩游戏,要么一下子跳到她背上,在她耳畔惊声尖叫。
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贝贝还抓了一只蟑螂塞到她手中,当然不是那种假的恶作剧玩具,而是一只真真正正的蟑螂,据说是他与同学掰手腕赢来的,他将那只会蠕动的生物塞在小雾的手中,然后用力握住。
那一天,小雾洗了几十次的手,用掉了一瓶洗手液也洗不掉萦绕在心头那种黏糊糊的恶心的触感。
回去后,她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了。
这份工作并不好做,但小雾仍旧坚持,因为它的工资高。
男孩的父母不在,或者说,小雾从未见过贝贝的父母,接待她的是笑容可掬的保姆,除了她,她在这所大房子里见到的就剩男孩的哥哥,那个聘用她的据说在牙医院当实习医生的贝里。
他很高,体形偏瘦,肤色很白,就像从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禁欲系少年。
他是贝贝的克星,也是小雾的救星。
每次只要他一回家走进书房,男孩便消停下来,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桌对面做作业,完成她布置的任务。
即便他走出书房去洗漱,贝贝仍不敢造次,低着头握着笔嘟嘟囔囔地抱怨,直到家教结束。
小雾觉得他不那么可恶了,反而有点可爱,伸手摸摸他的头,却得到一个一点都不凶狠反而有些恼怒的眼刀。
她忍不住笑。
“别对我笑,我不会喜欢你的!”
人小鬼大的男孩说。
家教结束后,六路车已停止营运,小雾只能坐九个站的十七路转地铁。
地铁口附近有一家螺蛳粉,正值打烊,小雾会买一份螺蛳粉多加酸笋和一份辣炒海螺蛳,拎着它赶末班地铁回学校,直奔研究生宿舍,然后给陈河打电话。
粉在时间的颠簸里变得软糯绵烂,螺蛳也失去热气与香味的庇护,小雾与陈河就坐在研究生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分食了它们。
其实没有多好吃,可她觉得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