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为自己会狠下心冷面冷情到底,却低估了思念的重量。
几乎是本能的,我用力回抱住他,瞬间泪如雨下,泣不成声。
却说不出答应跟他走的话。
我哑着嗓子哭到几乎闭气,反反复复道:“时亦,对不起,我原谅不了我自己,我真的,做不到毫无愧疚地跟你在一起。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他明白我的意思,不再言语,只是紧紧抱住我,几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。
最后的最后,他捧起了我的脸,给我一点点擦去眼泪,红着眼问道:“你爱我吗?”
我不顾一切地印上他的唇,沉香混合着清淡的烟草气息蛮横地侵入鼻腔,熟悉到落泪。
唇齿相依间,我含混道:“我爱你,时亦。
对不起,我最对不起的,只有你。”
眼泪流入口中,苦涩无比。
他吻过我的眼泪,额发,惨然一笑:“那就够了,上官念。
不要说对不起,永远不要。”
那场撕心裂肺的别离仿佛还历历在目,我小心翼翼地落下最后一笔画眉,释然地闭了闭眼。
一滴浑浊的眼泪从衰老的眼中流出,啪嗒滚落在黑色丝绒旗袍上,留下一小串晶莹的水珠。
我静静凝望着镜中的自己,白发一丝不苟地挽到脑后。
脸上敷了薄薄的的鸭蛋粉,干枯的唇上点了艳红的口脂。
将自己裹在黑色丝绒老式旗袍中。
终究,我也像一件上世纪的旧物了。
门铃在此时响起,掷地有声。
我缓缓捂住嘴,眼泪夺眶而出。
按捺住时隔四十年再次狂跳的心脏,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。
期待,喜悦,亦或是近乡情怯?
在一声声如雷贯耳的心跳中,我无从分辨。
我压下把手,缓缓打开门。
曾经楼下抱着我痛哭的年轻男人,只身穿过四十年的光阴与思念,终于站到我面前。
青丝染白鬓,转眼成年老模样。
他风尘仆仆,面有倦容。
眼神复杂而不甘,一开口声音净是嘶哑:“上官念,我等了大半辈子,结果你已经把我忘了?”
我的思念突然梗在了喉头,被愧疚席卷。
下一秒,他却笑起来,红了眼圈,用力将我按入怀中:“你个没良心的,到底是给我打了电话。
我还以为,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。
熟悉的温度,浅淡的沉水香。
我压抑许久的眼泪,终于夺眶而出。
“不后悔吗?
时亦,我到底是误了你一辈子。”
“后悔。
我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,把你绑到我身边,宁愿你膈应我一辈子。”
“阿念,思念实在太难熬。
好在,我等到了。”
我笑中带泪:“时亦,我已经老了。”
他笑着摇头:“跟我想象的你老去的样子没有丝毫分别,一样好看。”
我坐在餐桌前,缓缓挑动着碗中细软的面条,送入口中。
雪白的面条细如发丝,面汤澄澈,点缀着零星的油花和青绿的小葱,热气腾腾,香味诱人。
下了肚,才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,饿过了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