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总说:我就想要个女儿,女儿多好,贴心小棉袄。
她笑得好温柔。
于是在天上的我选择了她做我的妈妈。
可当她从护士手里接过我后,她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嫌恶:怎么又是个赔钱货,走了一个又来一个!
看她面目狰狞的模样,我忽然想起来了。
上一世,我的妈妈也是她…….孩子很健康,是个女孩!
一声啼叫从病房里响起。
我满心欢喜的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。
看见妈妈惨白而虚脱的脸颊时,我心疼极了。
妈妈为了我真是受尽苦难,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弥补她。
我伸出小手,想要摸摸她的脸颊。
可下一秒,我却感受到了不安的失重感。
她在从护士手里接过我的一瞬间,本是满怀期待的眼就瞬间暗了下去。
她想也不想,就转过身随手把我扔在一旁的婴儿床上。
在我从她怀里脱离的瞬间,我看见了妈妈满眼的愤恨。
她似乎很不甘心。
怎么又是个赔钱货,走了一个还来一个!
我的头碰到了婴儿床上硬硬的围栏额头也被磕破,血流不止。
但妈妈看起来毫不在乎,她并没有像一般的妈妈那样着急查看我的伤势。
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我,自顾自在病床上躺下来开始休息。
年轻护士被她那疯狂的举动吓得直打哆嗦,连忙将我从婴儿床上抱起,跟她保持距离。
我生的,我想怎样就怎样!
妈妈前额贴满了被汗水浸透的乱发,双目通红,活像个魔鬼。
护士急着要带我去抢救,一直在门外打游戏的爸爸却突然夺过了我。
他无视我,直接将裹在我身上的衣服扯开往下看。
爸爸脸上的期待和激动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转瞬即逝的惶恐与害怕。
他像是见鬼似的将我重新塞入护士的怀中,如同转手烫手山芋般。
真晦气!
又是个女娃!
爸爸只丢下这一句话,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。
我突然有种感觉,爸爸妈妈似乎并不喜欢我。
可我在天上的时候,明明看到他们逢人就说自己想要个女儿呀!
我就想要个女儿,女儿多好,贴心小棉袄。
他们的笑容真的好温柔,于是我毅然选择了他们,成为了他们的女儿。
可为什么现在我真的来时,却又变成了生气扭曲的脸?
2.我活了下来。
医生都说,我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救回来真是个奇迹。
护士也在一旁夸我,说我勇敢,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最终,我被他们不情不愿地领回了家。
毕竟弃婴是犯法的,而爸爸又最好面子了。
车上,爸爸妈妈都阴沉着脸,只有我笑得明媚。
命可真硬。
爸爸点了根烟,他看着我的脸像是想到什么般,眉头紧锁。
笑笑笑,就知道笑。
妈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还试图伸手掐我胳膊上的嫩肉,却被爸爸拦住了:别动手,省得留下疤痕被外人看到留把柄。
爸爸烦躁地叮嘱到。
但却在等红灯的间隙,他顺势吐出一口烟。
我立马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但咳嗽完我还是咯咯笑着,丝毫没有要哭的迹象。
真晦气。
妈妈更心烦了。
她索性把宽大的帽檐拉下来盖住她自己的眼,眼不见心不烦,根本不想管我。
车子停下了。
就当妈妈想将我丢到垃圾桶时,一个男人正好出现同他们打招呼。
哟老许,这是你的闺女吗?
长得还挺像你。
爸爸摇下车窗同男人嘘寒问暖,妈妈则是趁此将悬浮在半空的我捞回。
是啊,你也知道我那大女儿……我看孩子她妈郁郁寡欢,便想再生个孩子陪她。
唉,你们也真是不容易。
因为这个小插曲,村里人都知道了许家又生了个女儿。
由此我又活了下来。
对外他们是爱女心切的模范夫妻。
对内则是以虐待为乐的恶魔。
动辄打骂可以说是家常便饭,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他们对我发脾气的导火索。
拜他们所赐我的声带也废了,因为有一次我得了急性喉炎,嗓子已经红肿到无法出声,他们却还坚持“多喝热水就好了”。
我也因此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,说话时发出的声音嘶哑无比,慢慢的,我便也不再开口试图说话了。
每当别人问起我的嗓子是怎么回事,为什么这么久都还不会开口喊人。
妈妈总会以感冒糊弄过去,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许家的女儿是个哑巴。
唉,许家真是遭罪哦,大女儿是个痴傻的,小女孩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。
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惋惜。
甚至有人还特意请了神婆想给我看看,但都一一被爸爸推辞了。
如果可以,他们倒真希望我是个不会说话的。
因为这样,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私下的真面目了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经常看到妈妈坐在我的床头,她只是面无表情盯着我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我猜她一定是在愤愤地想为什么老天不能满足她,给她一个带把的吧?
又因为我老是笑,被骂时笑,被打时也笑。
就好像我已经把笑脸死死焊在脸上,让他们看得心烦。
可我只是不愿他们掉下哪怕一滴泪而已。
不管多疼,我都硬撑着笑忍住了。
因为啊,我不会再哭了。
我的泪都流在上辈子了。
3.在和他们日复一日地狱般的相处中,我忽然想起来了。
我的上一任父母也是他们。
人们都说许家的大女儿是天生痴傻,可真相并不是如此。
我三个月时就能开口说话,一岁时便能跑跳自如。
所有人都夸我聪明,可爸爸妈妈依旧给我取了亚男这个名字。
为了证明我不比男孩差,我天天跟村里的男童比手腕,比成绩。
很快我便打遍天下无敌手,在体力和智力上我都碾压式取得胜利。
妈妈你看!
我是最厉害的小孩,我比他们都强!
我打败最后一位对手,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妈妈跟头跟她炫耀。
妈妈头也没抬,只是冷冰冰的给我泼冷水:女孩子比这些有什么用?
倒不如去学学怎么做家务讨男人喜欢。
我有些失落,但很快我又振奋起来了。
因为学会这些,妈妈就能表扬我了。
在其他同龄人还在学着自己穿衣服时,我已经能踩着小板凳烧些简单的饭菜了。
爸爸妈妈你们看!
这是我给你们炒的……哗啦一声。
桌上的饭菜顺着倾倒的木桌砸落到地上,顷刻间变成一堆垃圾。
爸…爸爸…我突然觉得有些恐怖的事情要来了。
爸爸黑着脸逼近我,那令人窒息的气氛压抑得我不能呼吸。
你是不是推张子天了?
张子天是我们班上最嚣张跋扈的小男孩。
每次我跟他比手腕的时候,他总是耍赖用两只手压制我。
但今天我用一只手就赢了他两只手。
张子天不服气,直接上嘴啃了我的胳膊一口。
是张子天先咬我,我才推开他的!
我急着解释,但一个耳光直接劈头盖脸地打在了我的脸上。
很疼。
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。
你妈的,跟谁比不好非要跟我大客户的儿子比,你知不知道今天就是因为你,本该让给我的位子被我的死对头夺去了!
爸爸根本不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,其实,他也根本不在乎我在这件事情里,到底扮演着什么样一个角色。
他只在乎一件事,那就是今天他在工作中受到的气,一定要通过向下发泄的渠道,发泄给我。
我只要做好一个出气筒就好了。
爸爸我错了,求你不要再打我了。
小小的我只知一个劲儿哭着求饶。
错了?
爸爸突然撕心裂肺地吼着:我看竟然生出来你这么个东西才是真的错了!
盛怒之下的他随手操起一旁的凳子就朝我身上砸了下来。
当我看见他高举起板凳青筋暴露的双臂和愤恨的双眼时,我疯了似大声尖叫起来,拼命往外跑,却被妈妈拖了回来。
我哭累了叫哑了,眼睛也看不清了。
就在这时,有敲门声从屋外响起。
爸爸终于停下了对我的殴打,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打开了门邻居站在屋外,不断往里面看:刚才我在外面听到好大的动静,你们没事吧?
没事,估计是电视声音太大了。
就在爸爸关门之际,我疯一般冲到门口,对着门外的喊救命。
门外的人,脸色瞬间变了。
4.邻居帮忙报了警。
在警察赶到时,我的衣服被扯烂已经被暴打。
我一直在哭,一直在哭。
警察见到我的时候都被这一场景惊住了,大吼一声: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?
这是犯罪!
爸爸被警察中气十足的语气唬住了,一时间愣住了神。
一位女警察立刻来到我身边,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。
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水,我本想对她点点头以示谢意,但我实在太虚弱了。
警察瞬间控制住了爸爸,他还在理直气壮地嘶吼:她是我的孩子!
她的命都是我给的!
我就算打死她也是天经地义!
警察把我送到了医院,而爸爸则被押送进了警察局。
可惜没几天后,我出院了,爸爸也回到了家。
我就这么又回到了那个地狱中去。
我很绝望。
似乎当伤害我的坏人是由自己的爸爸扮演时,这就已经是个无解的难题了。
我只好通过祈祷的方式,将我的心声传达给天上的大天使,想借助他们的帮助让我脱离这个人间的炼狱。
下辈子,我再也不要找他们当家人了。
大天使很快就帮助了我,她为我制造了离家出走的假象,带我回到天上重新选择落户的人家。
这么大的女儿突然就不见了,哪怕爸爸特意准备了说辞,也无法堵住幽幽众口。
迫于压力,爸爸只能花钱将这件事压了下来,后来又被上面的人降职调到了更远的地方。
每当村里人问起他们,为什么愿意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工作。
他们总会以大女儿因痴傻被人贩子拐走至今下落不明,而他们所掌握到的最后线索就在这个村子里为由。
谎言讲久了,他们竟还当真了。
逢人便说他们那失踪已久的痴傻女儿,说到情深处还潸然泪下。
如果女儿她真的出意外了,我希望她能投胎转世回来。
只是他们没想到,我真的回来了。